我的女人不识字| | 刘广瑞
我的女人不识字
文|| 刘广瑞
(一)
我快三十岁了都难成家,好比集市上卖剩下的歪瓜裂枣儿,不得不降价,降价,再降价,终于降到有一个女人肯把我拾到篮子里。
女人姓刘,住在离我家百里外的山沟里。她问我:”男到女家,你愿意吗?”我说愿意;她又问:“要改名换姓,你愿意吗?”我说愿意;她再问:我不识字,是文盲,你愿意吗?”我说愿意,愿意,愿意。
终于,她买了一位降价的男人,我有了一位不识字的文盲女人。
(二)
“你真的不识字吗?” 婚后,我问她。
她看 着我,很认真地说:“只识一个刘字”。
我给了她笔和纸,说:“你能写一下么?”
这一定是她生平第一次写字,一只笔压得她整个臂膀都斜斜的。一边往纸上摁,一边嘴里叨着:”一点一横一圪杈,兄弟二人紧靠它”。
“你自己学的吗?”我问。
“见队里会计记工,看的。”
”口诀也是他教的了?”
“不是”她一脸羞红,“自己编着好记。”
我心里一笑,如塞了满滿一篮桃花。
噢!我的女人并不笨。
(三)
活在这里的人,对文化要求都很低,照他们的说法是能记工,会认“男”和“女”两个字就行了。我的女人不识字,但有一个好记性。她能把每月每日的劳动活都记在心里:哪一天哪一晌干什么,在哪里,几个人,甚至地里谁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都能烂熟于心。
一日,邻居小花与记工员发生纠纷。小花认为自己那天干活了,自己的本本上记得清清楚楚;记工员却说,你即然那天干了,我的记工本上咋会沒记------
两人各说各有理,一致让我女人判官司。她听完话就笑了,说:“那晌是在下坪地锄玉米,记工的时候,小花正好在家磨面还沒上工,会计记了干活的人就被叫去开会了,两人根夲沒见面——”。一场面红耳赤的吵吵嚷嚷,结果破涕为笑。
我当时就在场,看了,听了,突然想起村里人老早送给她的绰号来:
好记性
(四)
家要喂蚕,需要把房檐下的两大块石头移进屋里搭架子。每块石头都有五百多斤重。我说找几个抬吧,她笑了,说:”用不着,你干你的活,甭管”。
下午我从地里回来,一进门,就看见两座“大山”端正正地摆在屋里。我说:”你找谁都帮了忙?”
她说:“我自已左手帮了右手”。
我笑了说:“吹吧你,牛皮当心破了。”
她也笑了,随即一手拿起火柱,(农村生炉火用的铁柱子)一手拿了一块磚,弯腰把火柱一头顶进石头根里,轻轻一翘,翘开缝隙,趁势塞进砖头,再一翘,一顶,石头就乖乖向前移了一大步。
噢!我记起曾学过的杠杆原理,想不到她竟会运用得如此烂熟。
我竟忘记了:我的女人不识字。
(五)
那一日,邻居儿子结婚,我帮了一整天忙,很早就躺在炕上了。女人也炕头坐了,问:“你对联上写的那四个字啥意思?”
“那四个呀?”我说。
“就是什么人什么合。”
“那念天作之合。”
“对了,讲讲啥意思。”
她一手抚了我的脸,两颗眼珠里深不可测——
我说:”你知道今天的新娘哪里人么?”
“当然知道,北京市里当官的女儿。”
“对了,北京人,父亲又当官,这样一位千金女儿会甘愿嫁到咱这山沟里,为啥呢?这就是“天作之合”。
她听了,低了头,好久,好久——竟有泪水滴进我嘴里。
噢!我却觉得好甜啊!
(图片来自网络,感谢上传者)
作者简介:
刘广瑞,男,退休教师,喜欢写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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